【瑞金】他知道
意识流
“金，你输了。”凯莉叼着棒棒糖，说话的声音由于激动而高了些，“真心话还是大冒险！”
“大，大冒险。”金有些紧张，前几局他目睹凯莉大佬是如何搞事的，如今他对凯莉充满了畏惧，“千万不要太，太......”
“嗯？”凯莉挑眉，“对我有意见？”
“没有！凯莉小姐姐你是最可爱的！”
“嗯，这才对嘛。”凯莉托着下巴，灵光一现。“看在金说出了大实话的份上，就让你表白吧！给手机通讯录第一个！”
说完就抢过来金的手机，熟练地解开金的账号，打开了通讯录。
通讯录里第一位赫然是:
【a格瑞】
“哇塞，格瑞诶！”凯莉好心地替金点开，“去和你发小表白吧，加油～”
手机被塞过来的金一脸生无可恋地听着听筒里的铃声，他知道，不到三秒格瑞一定会接起电话。格瑞从来不让他等。
“格瑞学长......”一个面色羞红的女孩拦住了格瑞，一封粉红色的信被颤颤巍巍地拿在手上，宣告着不可告人的小秘密。“我，我......”
格瑞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。是十分动感的电音。
格瑞掏出手机，按了接通键。他的眼神冷漠，无时无刻不催促着女孩快走。
女孩的手还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。
格瑞伸手取了那封情书，轻轻点了点头，目送着女孩羞涩地逃开。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也传入了耳畔，“格瑞，额，今天天气不错是吧！”
格瑞抬眼望了望满是雾霾的天空，轻轻点头，“嗯。”
“所以格瑞你有什么计划吗？”金的话有些语无伦次。
“去看电影，咱们一起吧？”格瑞说，“是你最喜欢的超级英雄。”
“真的吗？今天上映吗！啊我都记不住日子，还是格瑞你记性好使！”金的话语被浓浓的快活充斥，每个语句都像是要飞起来似的，格瑞可以想象，少年的脸上染上一层绯红，说话时活力四射的样子。金高兴的时候，喜欢一蹦三尺高，喜欢语气里夸张地上扬，喜欢毫不保留地夸赞自己。
“今天晚上七点，凹凸电影院。”格瑞昨天就已经预定好了电影票，这些自然烂熟于心，那个少年只是不知道所有他的准备，不知道他喜欢的一切自己都记得。
凯莉叫金放了扩音器，于是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一帮人都围坐在小桌子边，屏声静气地偷听。听他们从天气聊到了看电影，甚至光明正大地就开始约上了，凯莉戳戳金，示意他赶紧表白。
金急得冷汗直冒。“那个，格瑞，有句话我想和你说。”
结果他支支吾吾半天，还是没有说出口来。
凯莉急了。忍不住要替金喊一声“金说他喜欢你了！”的直球了。
金却连忙摆手，躲在了一遍。他异常羞涩的举动是在场的人意料之中，可是谁也没注意到，金脸上异常的正经严肃。
“格瑞，其实我想说，我、我、我......”
“ 我喜欢你。”
格瑞的瞳孔一下子睁大，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，只是心跳的速度快的非比寻常，但是他的声音却还是那样平稳，就像湖面里面滚动着汹涌的波浪。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格瑞，我喜欢你！”金的声音大了些，隔着一定的距离，他的声音随着电流一起钻进格瑞的耳朵，钻进格瑞的心里。格瑞觉得四肢好像被电了一下，通通归于绵软，像是有烟花在身体里炸响。
“我完成了！”可是手机里紧接着传来金松了一口气的声音。
本来就不该幻想着他对你表白的。他知道那个傻瓜一定又被凯莉骗去玩什么告白小游戏去了。上次金打电话给通讯录最后一位紫堂幻表白，于是格瑞为了防患于未然，分别在金的手机上存入了两个号【a格瑞】【z格瑞】，他私心想着，无论哪一次游戏，希望这些告白，哪怕是假的告白，也全是由自己来接收。那样金就不会太愧疚，或者以为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。
不如给我吧。哪怕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。
他知道。
所以他试着不要那样心跳加速。
他知道。
所以他试着语气平静，不带任何情感浮动，就和刚刚约着金去看电影的声线一样:“我知道。”
“嗯......格瑞，我们刚刚在玩真心话大冒险，所以，所以我不是......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格瑞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，像是想要更加清晰地听到对方的话，“我也喜欢你。”
“啊？什么？格瑞......”金慌张地要命，从玩的正欢的朋友之中脱身而出，躲到了一个小隔间，“格瑞你？”
“只许你大冒险，不许我？”格瑞轻声笑道，声音顺着电流的传递，于是金的脸上更加烫了，“当然，当然可以了......”
金抚上自己砰砰跳响的心脏，自言自语道:“怎么会呢，格瑞怎么会对我表白呢。他明明喜欢的人应该是？”
“诶，格瑞喜欢的人是谁呢？”金大声地问了出来。忽然好像意识到自己和格瑞的通话还没有挂断，便亡羊补牢地补充:“格瑞我只是好奇而已！你以前一直和我说你喜欢上一个傻瓜！她到底是谁啊？我是你的好哥们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？”
电话里静默了几秒。
格瑞抓紧了手机。听筒那边的人轻轻的呼吸声撩拨着他的神经。
沉默，截断了方才热火朝天的聊天。
或许本来聊天就是各有心事，两个人都有着说不出口的种种，于是尴尬总算如约地降临了。
“额格瑞！那个凯莉叫我了我先挂了！”金急匆匆地说了这么一句，就擅自挂断了电话。格瑞沉默着听忙音响了很久，空洞的、持续的忙音像是一个黑洞，吸进了所有他想要说的话。
金慌忙挂了电话。一只手把手机扔在了洗手台上。自己却是重重地靠在墙壁上，冰凉的金属紧贴着他的皮肤，于是从四肢蔓延开的凉意，浇灭了刚刚燃起的期待。可是那火花却如同一岁一枯荣的野草，格瑞就是那忽然而至的春风，只消那么一拂，金心中的火花就会再度热烈。
没办法。
常年累月种植在心中的喜欢，是很难磨灭的。
除非格瑞真的有一天，挽住了一个女孩，对着她露出更加温柔宠溺的笑容---比他曾经给金的笑更加温柔的笑容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金发现自己是不一样的。格瑞面对别人的时候，总是清清冷冷，笑起来也不过是简单拉扯皮肉，笑意却从未到达眼底。他似乎有一种和别人不合的气场，平素格瑞都固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，但是他的世界却为金打开了一扇门。
凯莉说过:“格瑞看着你的时候，都不像格瑞了。”
私下里朋友们都说，格瑞这个人有些孤僻，不太擅长和别人处理好亲密的关系。他总是若即若离，有时候他身处在身边，你却觉得他远在天边。要不是金，估计格瑞肯定不会和他们凑在一起。
因为金，所以格瑞可以和他们一起做些无趣的事情，听他们说着这班那班学生的八卦，格瑞是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的，他只是将眼神放空，无处安放的眼神往往指向了金。而金也会理所当然地接受格瑞的注视。像是一种潜移默化的默契，金喜欢的事情格瑞总是参与，而格瑞讨厌的事情金从不触碰。
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问题了。
问题是:如果你流落荒岛，只能带一个人，你会带谁？
不需要犹豫，电光火石之间，金给出的答案是格瑞。
金有很多朋友，和他兴趣相同、性子又热烈奔放的人更是太多。格瑞却像是与金完全相反的一极，金热情，格瑞冷淡；金简单，格瑞深沉；金的心事藏不过三天，格瑞却能一件事闷在心里，直到风化成灰。
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？
大概就是，从小到大都是邻居，而金又是那种喜欢到处结识新朋友的人。那天金捧着姐姐做的饼干，一脸希冀地敲开对门。门开了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面前。那个孩子有着一头银发，紫色的眸子里盛满了不近人情的冰冷。后来金发现，格瑞的父母从来没有来过。
“从此以后，我就是你的家人了。家人之间，要分享自己的快乐！”金逢着格瑞便会献宝似的献出自己的零食和玩具。无关其他，甚至没有怜悯的情绪作祟，金想要的，不过是看见格瑞笑笑。“忘了和你说了，其实我和姐姐也是孤儿呢！”格瑞听到这句话，却像是更冰冷了，转身就要离开。金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，只能一味地跟在格瑞的身后奔跑，手里的零食散落了一地也顾不上捡起来，“格瑞，你等等我！我怎么了你又不高兴了！”
格瑞不喜欢笑。
但是金和格瑞为数不多的合照里，格瑞的嘴角分明有着翘起的弧度。那双紫色的眼睛，也因为笑意而变得温柔起来。
那是只有在和金的合照中才能见到的风景。
那是只有金才能得到的不一样的温柔。
所以，我是不一样的，是吗？
格瑞发觉自己喜欢金，是在很久以前的中午。
那天他午睡的时候，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，他被父母抛弃在登格鲁市。他一个人生活，一个人学习，一个人长大。一个人。金从来没有出现。
醒来的时候，格瑞发现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巾。心里空空荡荡，仿佛被剜去了一块，虽然不疼痛，然而四处漏风，回忆似乎也变得缥缈，将要消散在风里。他疯了一般地敲开对门的大门，门开了一条缝，露出了金惺忪的睡脸，“唔，格瑞，下午好！”金揉了揉眼睛，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。
是他的金。
那一刻，格瑞感觉心跳重新平稳，大脑也逐渐清醒，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，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少年。
金被抱的有些疼了，“格瑞，怎么了？”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，手轻轻地拍着格瑞的后背，“是做噩梦了吗？”
“......嗯。”格瑞把头靠在少年的发边，声音低沉。
那是一个，很痛苦的梦。
格瑞无法想象，没有了金的格瑞会是什么样子。
或许就不再是格瑞了吧。
他发现，喜欢上一个人，是多么奇妙的事情。因为这种奇妙的感情，连带着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。又或者说，喜欢上金，这个世界才向他展示出了温柔，有金在的每一个风景，不需要金做什么表情、也不需要他说什么话，世界就会自然而然变得光彩照人起来。是他的金发点亮了天空吗？是他的笑响荡漾起涟漪吗？是他的存在改变了格瑞的人生吗？
是的吧。
因为他的世界，终于见到了天光。 他像是一个追光者，满眼只有光亮的方向，当他伸出手指，却陷入了一片虚无。他只有紧紧地奔跑，他只有永远地追随。所以他不在意作为金的发小，站在他身后保他一方安宁。他不在意为了他出生入死。他只在意，他的光是不是就在他的眼前，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。 而只要金还好好地，幸福地，格瑞也会在他身后，感到更甚的幸福。 “我喜欢你”是一句禁忌的话语。 那意味着，他将失去了那个后方熟悉的位置。 那意味着，金将因为慌乱无措而选择逃避他。 他的光，会从他的世界溜走。
所以索性不说了吧。 就这样，看着他不好吗？ 就看着他这样，一天天长大，一天天更加耀眼。 格瑞也感到与有荣焉。
他不会说。他会一直隐藏下去自己的悸动，自己的紧张与兴奋。他可以做到面色冰冻，当金的笑容照耀他的时候，冻土里钻出了细嫩的绿芽。他可以做到站在金的背后，一把烈斩斩尽天下，把所有靠近金的危险除去。
他知道，他可以。
他知道的，可是他真的可以吗？
他真的愿意，看见金和别人在一起，再对他衷心地祝福吗？他真的愿意，把金的手，从自己的手里交给别人吗？那时候，金的旁边，站着一个人，自己在他身后的位置，或许也不被需要了吧。当那时，他的光，还会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吗？
金发现自己喜欢格瑞，是在不久之前。
那天格瑞被问到“你有喜欢的人了吗”的问题的时候，他颔首，眼睛里闪烁着亮光，像是沉浸在无穷的回忆之中，“有。”他回答道。
金只觉得呼吸滞涩了一秒。他深深呼吸着空气，直到大脑终于转了过来，脑子里回响着警铃似的话语:
格瑞怎么有喜欢的人了？
格瑞喜欢谁？
可是这些问题，金都无法作答。他只能愣愣地盯着格瑞，抓住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，看出他撒谎的蛛丝马迹。
可是格瑞的表情太过陌生。那双眸子里的温柔，是金所没有见到过的。
这是，给一个女孩子的爱吗？
“格瑞，你喜欢哪个女孩呀？”金忍不住问出了声。
格瑞似乎没有想到，金会如此刨根问底。他张了张嘴，却未出一言。
果然。连我都不告诉了吗？
金恍然发觉，格瑞并不会永远陪伴自己。年少时承诺的永远，不过是一个轻易破碎的谎言，金不应该当真的。可是他偏偏执拗地想要一直一直和格瑞待在一起。
金本来以为，这只是对朋友的依恋。
可是那一天晚上，金罕见地失了眠。
他在一个个排除，格瑞称得上朋友的女性。
凯莉、安丽洁、艾比、姐姐......
金掰着手指头，一只手都没有数完。然后他又缩在被窝里，一件一件回想格瑞和那些女孩可以称得上暧昧的瞬间。
没有。
在金的记忆里，格瑞一直和她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，既不会过于冷漠，又不会过于热切。而她们，也不会和格瑞勾肩搭背。
那到底是谁呢？
可能是我都不认识的人吧。金懊恼地想着。他从来没有这样一刻，觉得自己和格瑞的生活有了半分脱节，平时他们总是形影不离，生命的轨迹都是重合的，而现在，格瑞的轨道偏离了几分，指引着他离金越来越远。
小时候到现在，十年来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，那种遇到事情会想到的第一个人。金可以保证，自己什么事情都会想到格瑞，但是他也有些自私地希望，格瑞也能想到自己。
“不希望好朋友有女朋友怎么办？”
金在论坛上发了求助贴。
有人说他就是惧怕寂寞。
有人说他自私自利。
还有人说他喜欢他。
金一一排除了前两个，目光锁定了“喜欢”二字。
喜欢吗？
金的脑海中掠过了一幕幕有关格瑞的记忆，那么多的回忆满满当当塞进了大脑，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，又似乎可以延伸到永远。金不需要费力地回想，那些快乐的、激动的、伤感的记忆都会争先恐后地涌来。
金这才发现，格瑞对自己有多么重要。
而他的快乐，又有太多是关于格瑞的。格瑞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生活中，如果失去了这枚印记，金就像是没有邮戳的邮票，失去了方向和依靠。他好像习惯了，跟在格瑞的身边，对他说上很多话，只为了让格瑞开心一下。看到格瑞弯起嘴角，金也会忍不住一起笑起来。
金喜欢格瑞，这是一个确定的事实。
金握紧了手机。他必须要做些什么，他必须要挽留格瑞，哪怕只是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喜欢。
金没有考虑以后，他只想抓住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，去拉住格瑞的衣袖，告诉他:不要走。
金打开通讯录，找到了第一个联系人。
格瑞打开手机，找到了他收藏的联系人。
他按下了通话键。
他知道，无论如何，他也不想再沉默下去了。无论如何，他也不会放手。
“喂？”熟悉的声音传来。
“金，我想和你说一件事。”格瑞沉声道。
“我也想和你说一件事。”
“你先说。”
“三二一咱们一起说吧！”
“好。”
“那我开始数了，三，二，一......”
“我喜欢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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